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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mengyua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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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悬一线,我不放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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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0:42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那一章的题目叫作“你能活着来,我一定让你活着走”。我先简单讲讲这事,这个人是一个在东北打零工的年轻人,后来得了肝硬化,在东北的一家医院里治了很久,医生说治不了了,他要是想治病,就得去北京。但是这个人一旦出了医院,可能很快就会死。唯一的办法是包医疗飞机(飞机上全是医疗设备),等他下了飞机以后,就直接用救护车拉到医院里抢救。这家人没多少钱,包机费加上治疗费总共要花几十万,所以他们就去亲戚那儿凑钱。后来他妻子的妹夫帮了忙,借给了他几十万。他的妻子在来北京之前还要和北京医生通话。那位北京的医生姓什么?

薄世宁:姓王。

樊登:王医生。这一段我觉得你写得特别精彩。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如何能够建立起这样的信任?医生怎么敢让患者包飞机来北京治疗?

薄世宁:这其实很难回答。因为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或者信任没有标准,靠的就是一种感觉。

樊登:患者的家属是一个很朴实的女孩,她没怎么读过书。那个女孩就说:“我听他说话就觉得他是个好人。”

薄世宁:对。因为当地医院的医生已经把片子传到王医生的电脑上了。王医生告诉她,最大的不确定性就在于病人能不能来,只要来的话,他就能把这个手术做好,而且效果会很好。

樊登:太牛了。

薄世宁:其实,他说这句话是很有风险的,但这句话也体现了医生的善良。

樊登:其实医生完全可以说“我做不了”。

薄世宁:或者他换一种说法,说“手术再好也是有死亡风险的”,或者说“包机来京的路上,如果病人出血了,我也不负责”。但他要是这么说的话,病人可能就不来了。这个家庭的经济条件本来就很一般,如果你在这个时候不鼓励他,他就不来了。

樊登:这种决策真是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啊。这本书里的每一个故事都特别鲜活,而且都能让我们学到很多东西。比如有一位基大夫,他是属于师爷辈的人了,您跟大家讲讲基大夫的故事吧,我觉得太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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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1:58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薄世宁:那还是在我当实习医生的时候。有一个15岁的小女孩,她的病很奇怪,在当时是一个非常疑难的病例。她一直恶心呕吐,恶心呕吐可能是肝炎,或者是胃不舒服,那么做胃镜检查是最常见的方法。但是这个小孩持续地消瘦,而且过了一段时间以后,她的下腔静脉里开始长血栓。下腔静脉是人体主要的一条静脉血管,管径非常粗大,血流很快,这个地方通常是很难长血栓的。那么一个15岁的孩子,既没有肿瘤,又没有凝血系统的问题,为什么会长血栓?还恶心呕吐?

我记得那个时候,自己拼命地想治好她。我就骑着破自行车,去协和医院的图书馆查资料,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,国内外有没有报道过相关病例。但是我们怎么诊断都诊断不出来,这个孩子的身体也越来越差。

樊登:那个孩子每天折小星星,因为她爸跟她说,折够一千个小星星就能出院,于是她就每天折。那种催泪的感觉简直像是在拍电影。

薄世宁:对,这是我在很早以前所主管的病例。我记得那天专家会诊,我们叫教学查房。教学查房的病例往往是疑难病例,而且往往会请年资最高的教授去查房。这个教授是我的导师,是专门研究疑难危重病例的老师。我记得那天汇报病例的时候,我很紧张,直哆嗦。当我汇报完,老师看过病历后,他把病历合上,提出现在的医疗界里,能为这个孩子清楚诊断的,恐怕只有两个人。一个是北京协和医院的张孝骞教授,但是很不幸,张孝骞教授已经作古,还剩下一个人,就是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的基大夫(即张树基教授)。他让我去请基大夫来会诊,真的就和电影里的故事一样(请高手出山)。

我记得那天我打车去请基大夫。基大夫给我的感觉和那种神乎其神的教授完全不一样,他头发花白,脸黑黑的,提着个纸袋子,里面装着白大褂。他一边走一边跑,一边跑一边笑,跟我说“赶紧走,赶紧走,别赶上早高峰”。上车以后,我就觉得很紧张。他跟我聊天,问我是哪儿的人,我说自己是河北邢台人,他说那咱俩是老乡。他很会聊天,很随和,我立刻就不紧张了。他问我是学什么专业的,我说急救医学,他说这个专业好,能救命。他还考了我一个问题“甘露醇的分子量是多少”,我一下子就被问蒙了。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会考我一些问题,我就做了关于这个病例的很多准备,但是他的这一个问题就把我问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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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2:39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他问的是最基础的问题。

薄世宁:我心想,这个人怎么这样,怎么问我甘露醇的分子量是多少?我说我记不住,他说:“记不住也不要紧,我再考你第二个问题,你觉得甘露醇能干啥?”我说:“脱水,脑水肿了以后可以用甘露醇脱水。”然后他就问我有没有见过用甘露醇脱水的案例,我说没见过。于是他就给我讲了一个病例,他以前参与过一场脑部深部手术,要把脑组织扒拉开,结果拉来拉去,脑组织就肿了。就在要关颅的时候,助手就喊:“老师,脑子肿了,关不上了。”那时候的基大夫还是个实习医生,他心里就特别着急。他的老师就让他别着急,挂上一瓶甘露醇。在用了甘露醇以后,脑组织一下子就消肿了,效果就是这么好。他说:“我告诉你甘露醇的分子量是多少,你记住了,我们当医生的,要知其然,更要知其所以然。”后来我就觉得很愧疚,基大夫把基础知识掌握得这么好。后来,我们就到了医院给这个小姑娘做诊断,我的老师给他汇报病例。基大夫就去看这个病人,一点点查体。我记得那时候基大夫举着CT片子看了十几分钟,然后把老花镜摘下来放在桌子上,闭着眼睛思考。过了一会儿,他又戴上眼镜说:“请大家打开《实用内科学》第……”他报了一个页码。

樊登:他纯粹是来上课的呀,还让你们打开书里的第几页。

薄世宁:然后他说这个病叫腹膜后纤维化。大家一开始还不相信,就“唰唰唰”翻到那一页。

樊登:那本书是人手一本?

薄世宁:有些桌子上会放着那本书。大家翻到那一页,结果一看,那一页就写着这个病,就是腹膜后纤维化。但是当年关于腹膜后纤维化只有短短几行的表述,如今已经有大量的表述了,人们已经把这个病研究得很透彻了。再后来,因为诊断正确,病人在治疗完以后就出院了。但是她出院以后,对她的诊断我始终保持着怀疑。因为如果单纯地使用一些激素就让她好转了,也可能是因为她有其他自身免疫问题。当时基大夫留了一句话:“如果这个孩子的病情在未来继续发展的话,这个纤维化组织可能会把尿管包住,未来会发生尿路梗阻,需要动手术。”结果三年以后,我的实习期结束了,那个孩子又来了。后来我的同学说泌尿科接收了她,医生们打开她的腹腔一看,果然长满了一层纤维组织。这就和基大夫当年的判断一模一样。

樊登:这简直是神哪。

薄世宁:他在业界被我们称为“抢救大王”,是一位疑难病专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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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3:01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很可惜,基大夫也已经去世了,毕竟年纪大了。基大夫生病住院时,肚子里有腹水,然后那个护士给他抽腹水……

薄世宁:不是护士,是基大夫徒弟的徒弟给他抽腹水。

樊登:这个学生给他抽腹水的时候,他还考这个学生。

薄世宁:他说:“你知道腹水是怎么回事吗,我给你讲讲腹水吧。”

樊登:别人在抢救他,他还在给别人讲腹水是怎么回事。

薄世宁:其实这一章节是讲“医生的传承”,医生这个职业和其他行业都不太一样,每个行业都有它的成就感和价值感,但是医生这个行业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,就是你教的这些人早晚会成为你的救命人。所以医生这个行业不能够有所保留,医生的传承很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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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5:09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您一说到这儿,我又想起一个案例,就是做了24个小时手术的那位患者,他还换了3D打印的椎体。那位患者体内有很多肿瘤?

薄世宁:那位患者的胸腔里面有巨大的肿瘤,他的症状有两个特点。第一,肿瘤把主动脉包裹住了;第二,主动脉压迫了心脏和肺。所以那位病人来医院的时候,是蹲在轮椅上的。

樊登:蹲在轮椅上?

薄世宁:他是蹲着来的,因为他坐不了,也没法躺。如果他躺下了,肿瘤的重力就会压迫心脏和肺,所以他只能蹲着,永远蹲着。

樊登:那他晚上睡觉也得蹲着?

薄世宁:晚上也要蹲着睡觉。

樊登:这个人曾经去过很多医院,都不被接收,那些医院都认为“这个没法做”,意思就是说“你不行了”。然后他去到了薄大夫所在的医院,医生说这个手术能做。为什么这让我想起医生之间的相互配合呢?麻醉科的医生放置双腔气管插管就用了三个小时,但是这本书里有一句话,主治医生说:“我相信咱们的麻醉科,如果他们都插不进去,恐怕也就没人能插进去了。”

薄世宁:而且这个手术难在哪里呢?你想,要从主动脉的表面去剥离肿瘤,很容易把主动脉剥破。那么我们首先要放一个支架,像网一样把动脉从内部撑起来,然后从表面一点点剥离肿瘤,这是第一个难点。第二个难点,这个肿瘤已经侵犯了脊柱,所以要切掉八节椎体。椎体切掉以后,人就没办法直立行走,只能永远躺在床上了。因此,还要给患者植入一段3D打印的椎体。另外,这个手术的创伤很大,要切掉大量的软组织、肌肉和骨头,那么应该如何填塞伤口使其愈合?这些都是难点。

樊登:这个治疗方法叫MOD吗?

薄世宁:MDT(全称为Multi-Disciplinary Treatment,即多学科联合诊治)。

樊登:MDT,又新学了一个名词。什么叫MDT?

薄世宁:在今天,医学的发展已经完全超越一个人能学习的知识的极xian了,即使你这一辈子不停地学,也不可能解决这个复杂的问题。比如刚才那个病例,他可能需要很多科室的医生共同参与。简单说,MDT就是多学科协作,它带来了很多好处。一方面,你能解决复杂问题,刚才那个那么复杂的问题都可以解决;另一方面,多学科协作可以对抗风险。

讲到风险,给这位病人做手术有这么大的风险,为什么还要给他做?因为这位病人的肿瘤是一个相对低度恶性的,只要能够切下来,这位病人还能活很久,而且这位病人很年轻,我们特别想把他治好。有的病人去过很多三甲医院,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,如果你这儿再拒绝他,他就只能等死了。而且我记得,我那天见到他的时候,其他病人在医生会诊时要么躺着,要么坐着,但这位病人是蹲在床上,胡子拉碴,眼窝深陷,还很瘦。我第一眼见他时就觉得他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鸡,有种蔫了的感觉。而且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,我就能听到他发出“吼吼”的声音,那是气道受到压迫的声音,当时的他随时可能死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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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5:36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ICU做的事是什么呢?在医生做完了24小时的手术以后,就会把患者送到ICU,说“老薄,交给你了”,这时候,我记得您说“这可不能搞坏了,前面费了这么大的劲”。

薄世宁:抢救这个病例是一个大手术,不能失败。为什么不能失败呢?像这种手术,如果在我们这样的医院都失败了,就意味着未来可能很多人都不敢涉足这种手术了。那么,所有得了这种病的人就只能等死。所以,必须保证手术成功。医学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,就是一旦一种技术在临床上有成功的案例,成功的案例就会越来越多。比如我们第一台心脏移植手术,第一台肺脏移植手术,只有第一次手术成功了,后面才会有越来越多的患者和医生敢于尝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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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6:08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之前,我跟唐熠达教授聊过天。当我接触的医生多了以后,我现在走到哪儿都劝人别抽烟、别喝酒、别嚼槟榔。不听劝的人真的有很多。您给大家讲讲案例吧。

薄世宁:很久以前,我还在急诊工作的时候(我是ICU医生,但是要去急诊轮岗),我记得有天傍晚,北京下大雪。下大雪,人来得自然就少了,我还挺高兴的,虽然我是大夫,但有时候也想偷懒。我就到门口去看,雪下得挺大,来的人越来越少。实际上这不是一件好事,因为很快就会有骨折的病人、各种疾病加重的病人蜂拥而至。果然,天刚一黑,救护车就开进来了。急救护士从车上抬下来一个人,一边抬一边喊“心脏骤停,心脏骤停”。然后医院里的护士就领着他们往前跑,跑到抢救床前,一把把病人抬上去。病人的心跳停了,他们在按压的时候,我马上就接过来继续按压。我一压……

樊登:烟味就上来了。

薄世宁:烟油的味道。

樊登:烟油味和烟味有什么区别?

薄世宁:你刚吸完烟,身上的味道叫烟味;烟油味就是烟发酵过后的臭味。我马上就判断出,这个人大概率是有什么问题——大面积心肌梗死。一个中年男性,身上有这么大的烟油味,又是猝死,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心肌梗死。然后我就拼命地按压,但是一点电信号都没有了,他的瞳孔来的时候就已经散大了,应该说,他的心跳已经停了很长时间。像这种病例,几乎没办法了。我记得当时抢救了几十分钟,还是没救过来。

樊登:用那种电击也不行吗?

薄世宁:有室颤的时候,你才能电击,电击是打室颤的。

樊登:完全没有颤,就不能用电击了?

薄世宁:如果连颤都不颤了,就没有信号了。这个时候,抢救就结束了。我以为我会很快忘了这个病例,毕竟像这种在院外发生的心脏骤停,大多数都是因为抢救不及时,没有及时送到医院,这个时候医生也无力回天。

结果第二天早上,我要下班的时候,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就找到我,让我去做个笔录。做笔录的时候,警察问我,这个病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。我只记得当时把他抬上床的时候,他的胸前湿了一大片,很像是他扑在雪里后,雪把衣服打湿了。第二个印象就是他家里的经济条件应该一般,不是有钱人,因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羽绒服。第三个印象就是这个人重度吸烟。然后警察就问我,让我说说他是怎么死的。我说,像这种病例无法再去回溯,只能根据已有的证据去推断。我根据他的表现:中年男性、吸烟、心脏骤停,推断他大概率死于急性心肌梗死。做完笔录后我就走了,很快我就忘了这个病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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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7:10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过了一个月,那位警察又来了。但这次,他是送一位需要抢救的醉汉来医院。那天我正好也要下班,他问我是否还记得一个月以前,到了医院就猝死的那个人。我说我记得。他问我是否还记得那人带了一个孩子。他这么一说,我便隐约想起当时跟那个孩子交代病情的时候,孩子的眼神有点躲躲闪闪。警察说这俩人是来看精神病的,我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。他说:“那孩子兜里有挂号条。那天那么冷,孩子他爹也没了。你们医院对面有一家兰州拉面馆,我就领着那孩子去吃碗拉面。天那么冷,那孩子多让人心疼啊。结果那孩子站在那儿不吃。我问他咋不吃饭,让他坐下吃碗面。孩子说要找爹,我告诉他,他爹已经死了,那孩子就很吃惊。”他不知道他爹已经没了,因为他有精神障碍。

后来,警察就发现他抱着一个双肩包。警察要看看那双肩包,这孩子就抢包,不让警察看。但警察简单地翻了翻,翻出来什么呢?一包榨菜,一个发霉的面包,两件换洗的衣服。然后他就把这些东西塞回去了。警察把他送到北五环外的一家医院,那个地方住着很多流浪人群和有精神障碍的人群。在那里,国家会负责承担他们看病、吃饭、住院的费用。警察把孩子送过去以后,医生说必须查包,因为如果不查包,万一带进去危险品怎么办?于是,几位医生就把这个孩子按住,翻看他的包。医生从里面掏出了榨菜、衣服,但还是觉得这个包很沉,所以他们就再往底下掏,发现里面有个暗层。

这个警察就让我猜里面是什么,我问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品,他说不是,他们掏出来的是崭新的、一沓一沓的、很整齐的六万块钱。我认为这家人不像是那么有钱的人,警察说:“有什么钱呀,我们给他老家村干部打电话了,说这六万块钱是这个老人一辈子的积蓄。在孩子还小的时候,他就带着这个傻孩子一起过日子,孩子他妈跑了,他自己也有心脏病。你猜得非常对,他从来不给自己治疗,就只给这个孩子治病。”最后,我问他这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,他说后来村里来了人,带着老人的骨灰和孩子回去了。

其实,我当时写这个病例的时候,就一直不知道如何落点,到底应该如何唤起别人的思考。后来,我终于落实了这个问题。第一点,什么叫作理性的爱?我们的父母就想着怎么对孩子好,不舍得给自己看病,只知道对孩子好。其实我的第一个建议就是先救自己,只有自己的身体好了,孩子才能好。就像在飞机上,我刚才看您有本书里写……

樊登:家长要先给自己戴上呼吸面罩。

薄世宁:一旦飞机失压,你要先给自己戴面罩,然后再去救孩子。你要是想着先给孩子戴面罩,万一你真的出现问题,他反而没有能力自救,这是第一点。第二点,我们遇到困顿的时候很容易被爱的名义裹挟,你要把困顿交给时间。或许现在有一些困难我们无法解决,那不如说交给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。第三点,就是拥抱希望。有另外一个病例的故事,是那个溺水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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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3:27:43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那个也很厉害。那个孩子溺水以后昏迷了大概半年时间。他的情况属于植物人吗?

薄世宁:他应该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植物人,更接近大脑功能严重受抑制的状态。

樊登:他的妈妈就是不放弃。她就跟薄大夫讲:“你让我进来,我每天跟他说说话。”薄大夫觉得这不合规矩,但是又看她那么可怜,就让她每天下班以后,别走电梯,从后楼梯自己走上来。ICU的人每天晚上听到那个脚步声,就知道是这个孩子的妈妈来了。全ICU的人都知道她。

薄世宁:给她留一扇后楼道的门。

樊登:那个妈妈每天来呼唤她的儿子,呼唤了半年,那孩子最终醒过来了。

薄世宁:我对那个孩子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小胖孩,脸圆圆的,长得很白,有着大眼睛、长睫毛,一看就长得很好。他跟他爸去游泳,结果溺水了。他爸游得好,就游到前面了,后来再见到孩子的时候,别人正在给孩子按压。我记得那天晚上,他们来医院的时候,孩子几乎没什么希望了,血压、血氧都维持不住。我记得他妈妈就问我这孩子醒来的希望有多大,我就跟她讲,谈什么希望啊,命都不一定能保住,更不要谈醒过来。讲到这儿,他的父亲就坐在地上扇自己耳光。

然后就像你讲的那样,她每天喊“儿啊,你睁睁眼”。其实我听到她喊这些话的时候,就也特别难过,因为我知道这个孩子醒过来的希望很小,可是他妈妈还在喊。第二点,这也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时代。大家都有过那种经历,你贪玩走远了以后,你妈在村口喊你。这让我很难过。我每天听到她喊时都会觉得很心疼。

半年以后,有一天晚上我正好值班,她又像往常一样先洗手,端了盆给孩子洗脚。擦完身子以后又在耳边喊“儿啊,你睁睁眼,睁睁眼”。突然,那个孩子的眼睛动了一下,然后她就赶紧说“儿啊,你睁睁眼,你可怜可怜你妈”。孩子睁眼了。而且更可贵的是这个孩子没有遗留下特别严重的脑部损伤,第二年又上学了。

樊登:相当于是休学了一年以后正常上学。

薄世宁:现在他已经大学毕业了。所以我们要相信希望。“希望”这个词很容易让人当成是一种振奋人心的口号,“大家要相信希望”。但是医学上所谓的希望,是要有循证医学作为依据的。虽然这个孩子当时溺水了,但是他的瞳孔没有散大,还有很多生理反射,他还有希望。他妈妈的坚持带来了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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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4-5-15 14:14:07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
樊登:书中还有一个话题是关于抢救的程度。您的书里有一章叫作“我多做些什么,你才会不放弃”。这其实是一种态度,就是您会觉得“我应该尽可能地抢救”。但是最后一章的案例,是关于您发小的妈妈,您发小叫她“娘”。

薄世宁:他叫她“娘”,我现在也用“娘”来叫我母亲。

樊登:在这个案例中,您选择让她回家。您是如何做出这个抉择的呢?哪些情况下,您会坚持抢救?哪些情况下,您会觉得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?

薄世宁:其实书名“命悬一线,我不放手”中,“命悬一线”是我们经历的这些故事,“不放手”是一种态度。其实“不放手”并不是一定要无谓地抗拒死亡,而是在我们生命周期的每一个阶段,都要有“不放手”的态度。即便到了疾病晚期、没有希望的时候,尊重病人的意愿,帮他缓解痛苦,带他回家,这也是一种“不放手”。

我发小的母亲当时已经到了癌症晚期的阶段,在治疗两年以后,她的病情越来越差。到了最后一天,她甚至出现了心脏骤停。复苏成功以后,她被送到了我那里。那天我跟这个阿姨聊天,我是第一时间跑过去看她的,并安慰她没问题的,都能治好。当时她的气管里插着管,她哭着摇了摇头。我就大概明白了,她已经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。接着她冲我示意,我就问她是不是想回家,她拼命点头,表示想回家。

我就跑到门口,向我的发小讲述这件事情,刚开口就遇到困难了。他说:“前两天,我妈就嚷嚷着要回家,我们那时候就说她一定是糊涂了,觉得等天暖和一点,病不就可以好转了吗,咱们都已经治了两年了,咋能放手呢?”其实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,都会有这种困惑。我们zhong国人讲孝道,讲亲情,在我们遇到疾病的时候,知道要果断地开始,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。

然后他又接着说:“哥,你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药,我们都用上。”其实在这个时候,当病人临近生命终结的时候,满足病人的愿望,就是一种形式的“不放手”。这就是对病人的关爱,就是对他的尊重,对这个生命本来的尊重。到这个时候,满足病人的愿望就是最好的治疗。后来我就跟他说,这两年我是看着你们一路治疗过来的,你们北京、上海医院都去过了,最好的药你给你娘都用过了,你现在就带她回家,要回去就赶紧回去,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,回不去了。

樊登:您确定没有更好的办法?

薄世宁:她的肿瘤已经扩散了,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。更好的办法就是听病人的愿望,她想回家就带她回家,无谓地为了延长几天或一个月而去违背她的心愿,让她痛苦地插着管,这未必是病人自己想得到的。

樊登:但是也有一些病患他自己想放手、想回家,您会劝他再试试,那是因为您还能看到一点希望。

薄世宁:我能够看到希望的时候,我会劝他坚持治疗。

樊登:最终,这位老娘坐救护车回到了老家。

薄世宁:她到家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9点了。因为我们老家离这儿有四百多公里,下午3点多走,晚上9点多才到。后来我发小就给我打电话:“哥,我已经带着我娘回去了,一进到咱们县地界,我娘就睁开了眼,然后我们就抬着她看枣树、猪圈、老房子,到最后她拉着我的手走了。”他一说这个,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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